小时候,每逢农历六月初一,定兴农家有摊卷卷的食俗。在我的记忆里,奶奶做的凉拌卷卷最为好吃,是如今无法复制的美味。
每到这一天,奶奶一大早就开始为摊卷卷做准备。我问奶奶这天吃卷卷的缘由,奶奶说,六月初一是“老爷儿(太阳)生日”。及长,知太阳生日应为农历六月十九,而六月初一在齐鲁燕赵一带为“新麦节”,或“半年节”。但从心底,却更愿意承认奶奶的说法,因那说法更传统,更浪漫。美好,往往与是否科学无关。
摊卷卷的做法主要分三步:
和面。这只要不是厨盲谁都会,不赘述。面活好后,醒半小时左右。
洗面筋。醒好的面团置清水中,反复揉搓如洗衣,水变成浓稠面汁后要换水,如是反复,直到洗成清水。最后洗剩下的部分,是为面筋。面筋上锅蒸熟备用;面汁静置令其沉淀。
摊卷卷。饼铛烧热,放少许油——以不粘锅为限,可参照大街上摊煎饼大嫂技法。沉淀好的面汁,将上面水倒掉,面汁搅拌均匀。舀一勺面汁至铛中,用煎饼刮将其轻轻刮匀,手巧者用铲子或转动饼铛亦可为之。待薄饼渐渐变成半透明即熟。如此反复操作,直到将面粉汤摊完。候薄饼稍凉,将其卷成细长的面卷,卷卷就做成了。
凉拌:蒸熟的面筋挤干水分,切块;新鲜黄瓜,先拍后切;卷卷横切成两三公分的段;大蒜(最好是新蒜)捣成蒜泥。加盐、麻酱(可选)、醋、味极鲜(可选)、味精(可选),凉拌。淋香油即可上桌。
小时候吃摊卷卷,奶奶总先熬好一锅绿豆汤。开饭时,拌卷卷以大盆盛之,端上来,放在饭桌中央,每个人配一碗绿豆汤。你看吧,桌子中央一大盆拌卷卷,威武居中,四周几碗绿豆汤,环形拱卫,颇与孔子说的“居其所,众星拱之”相合。
盆中,米黄色遍布坑洞的,是面筋;色白而半透明的,是卷卷;外绿内白籽汁丰富的,是黄瓜。它们被蒜泥、麻将包裹着,混杂在一起,吸收着对方的味道,像极了历史上延绵不绝的民族融合。这完全出自农家妇女之手的传统食物,主食和菜都囊括其中了,吃起来爽口劲脆,面香、蒜香、麻酱香融合在一起。吃几口拌卷卷,喝一口绿豆汤,解馋又消暑。吃到最后,盆里剩下的汤汁,也被我们用勺子舀着喝掉——意犹未尽呀!拌卷卷,成为小时候一年才能享受一次的美食。
如今,物质生活极大丰富,但记忆里的摊卷卷却再难遇到。今天中午去“老边饺子馆”吃饭,问可有“摊卷卷”,年轻的女服务员竟不知“卷卷”为何物,令人叹息。我去过的饭店,固城旺盛和西幸百盛有卷卷,但做法都是加辅料炒,而不是凉拌,吃起来也不是儿时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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