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定兴
□张丽娟
年5月初，我和爱人在他战友寿杰的陪同下，怀着兴奋和久盼的心情，又回到了他们大学毕业分配到的河北定兴空军某部机场，回到了定兴，这个我梦里不知回去过多少次的地方……
定兴县隶属河北省保定市，地处冀中平原腹地，现已是京津冀协同发展前沿县市之一。从高速口下来，一路上看到的不再是当年我走出定兴火车站满眼的庄稼地，满眼的青瓦白墙农家民舍，还有乡土路上闲逛的家犬和溜哒鸡，嗅到的是浓浓的乡土气息。今日再见，早已没了当初深深印在脑海中的模样。眼见道路宽阔，高楼林立，商业门市一个挨着一个，大型商超、装璜建材市场从原来的庄稼地里拔地而起，一个现代化的县城形象映入眼帘。我看在眼里，嘴里不停地说，变化太大了！这哪里是县城，分明就是一座城市！我梦中的定兴在哪儿呢？哪还有曾经的影子……
梦里寻他千百度，却不见那人在灯火阑珊处。从县城的主路拐到去往机场气象台的路，路两侧依旧青瓦白墙大院落的民居勾起了我从前的回忆。这里依然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瞬时感觉亲切，思绪又把我拉回到了29年前——爱人骑着自行车带着我从这条路上走了N多次，去县城的农贸市场买菜买肉。这条熟悉的路，一直引我们到了气象台。下了车，哪里还有从前的四合院，哪里还有那几幢干部战士生活工作的红砖房，还有院中间的长长水池和那棵苹果树。梦里真实的一切，如今都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幢百余米长的三层楼。寿杰说，你原来看到的那些早已拆除了，气象台和另一个单位合并建了这栋楼。如今，这楼也空置下来了，前几年部队改编，这里人员大部分被分到了其它单位，只有极少留守人员看家。曾经是那样渴望见到它，梦里不知寻了它多少次，魂牵梦绕了多少年，可如今看到的却是一片杂草和整幢的空楼，再无干部战士聚在一起看足球比赛时的欢声笑语，再也看不到营房里的炊烟，再也听不到他们面带笑容叫我一声“嫂子”。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思绪把我拉回到了30年前……
第一次到定兴，是在年10月中旬，学潮动乱刚结束，我是以未婚妻的身份到部队看望对象。下了火车，立时，一股农村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个味道我很熟悉，那是生活在农村的姥姥和舅舅家的味道。我借用了火车站与部队的电话专线给在部队气象台工作的对象打了电话，告诉他我来了。他很兴奋，意料之外，说让我等半个小时。我想，多大的县城，需要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他和战士小陈骑着自行车来接我。出了火车站，一个典型的农村县城走入我的视野：棉花田、庄稼地、农舍、犬吠声、悠闲的溜哒鸡和鸭子，偶尔有农民挎着篮子走过……眼见这一切，我心里有股丝丝凉凉的感觉，我没有想到对象生活在农村，虽然这里是县城。总之，心里不太舒服。一路上，望着棉田和庄稼，满眼的迷茫，没有了见到对象的兴奋，我不知说什么……
到部队的第一晚遇上大同地震。沉闷的心情一直到了气象台的小院子，看到热情的领导和干部战士才得以缓解，才感到自己进了军营，到了部队，有了朝气，让我暂时忘记了外面的环境、味道和景象。那个晚上，迷迷糊糊中，战士急促地敲门声叫醒了我——“嫂子快起来，地震了”。后来得知，那晚大同发生6.1级地震，定兴震感很强烈。第二天早上，干部战士们边吃饭边开玩笑说——嫂子来了，轰轰烈烈。在这儿小住了一周，对定兴没有什么特别的怀想，更多的是想将来我不可能来这生活，就如地震一样，轰轰烈烈的来，悄无声息的走。
年6月下旬，结婚后我与爱人再回定兴。这次是爱人考上了空军南京气象学院的研究生回部队办手续，而我也顺便休探亲假到部队。回到同样的地方，却是两种不一样的心情。第一次来这里，带着困惑和迷茫，而这次，却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
心情不同，生活态度自然不同。知道在这里的日子也许是我们这辈子在这儿的最后时光，所以每一天都珍惜的过着，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以后，一别就是三十年。在部队休假的一个月时间里，从陌生到熟悉，从不习惯满眼的庄稼、土路到认可这里纯朴的风土人情；从平顶青瓦白墙的农居，到乡间小道，还有小道两旁的棉田、油汪汪的庄稼，越来越让我感到亲切。正午的阳光，直直的照射着，栖息在树上的蜘了不停地吱吱叫着，连成一片；夜晚，月幕下不时传来清脆的蛙声；飞夜航的飞机轰鸣声由远而近从房顶上掠过……所有的声音常常到半夜后才真正的安静下来。飞机跑道旁那片西瓜地是我和爱人，还有干部战士晚饭后经常光顾的地方，买几个大西瓜放到院里的大水池里，再放水冰上，在河北炎热的白天和并不凉爽的夜晚，是我们共同解暑的水果。“机窝”，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和爱人刚处对象的时候，真正见了它，才知道它的模样：那是飞机的家，是飞机的避风港。
去往气象台的半路上是团部所在地，那时团部每周都举办舞会，爱人便带我去参加。记得和一个侯飞行大队长跳舞，他的动作和我一样生硬，人长的清秀，个子不高，但两眼炯炯有神。他跳舞不优美，但空中的他却是英俊男儿。
伙房帮厨。那些日子，闲来无事总是喜欢到伙房帮厨，择菜洗菜、掏米和面，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厨师小孟做得一手地道的大锅菜，很正宗的味道，我很喜欢吃。每次做好饭菜，小孟总是满头大汗，到水池那一顿洗，干部战士们看到他洗脸了，知道饭已OK了，就等着开饭的铃声了。
和战士们一起捉青蛙。夜晚，战士们会偷偷的跑出去，到附近的田里捉青蛙。那日晚，他们带着我，拿着手电筒，拎着已绑好裤腿的裤子去老地方捉青蛙。顺着蛙声，他们用手电筒一照，蛙声立时消失，田里，一只青蛙瞪着两只眼睛看着我们，于是战士们出手，一抓一个准儿，然后往裤子里一放。我很怀疑，青蛙为什么不跑呢？战士告诉我，青蛙是夜盲。不多时，便捉了几十只，裤腿里满满的，才回走把装满青蛙的裤子扔到水池里心满意足的回房睡觉了。第二日中午，战士们给我送来一盘炒好的青蛙肉，我却下不了口。
爱人值班的时候，我常常去看他画图。那时，气象预报员每天要人工画十几张图。爱人画图的水平没得说，铅笔所到之处线条均匀，轻重相融，漂亮得很。记得他值最后一个班，画最后十几张图的时候，我说，你好好画，留在这里将来可以当教科书一样供年轻的预报员学习。
定兴老城的农贸市场虽已破旧但仍告诉人们它曾经的繁华。离定兴火车站不远有一个农贸市场，商户一家连着一家，肉、蛋、禽、蔬菜、豆制品、面食应有尽有。曾经，我和爱人每周来一次这里采购食品。记得那时的猪排骨价格仅是猪肉价格的一半，几角钱一斤，我们常常买回几斤炖一锅，再包了饺子请干部战士们吃。定兴人烙饼不放油，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表面干乎乎略带焦黄的饼，并没有勾起我的食欲，总感觉没有妈妈烙的油汪汪的饼好吃，所以，一次都没买过。后来，同学宝新告诉我，烙饼的时候少放油或不放油，面味更浓，我才知道原来定兴人烙的饼更能体现面的本色香味，只是那时不知罢了，还以为是经济条件不好，舍不得放油呢。看来，主观的臆想与实际存在很大的差距。如今，这个市场已没了往日的繁华和热闹，倒是那个写着“定兴农贸市场”的门牌匾依然如故，让我想起了那浓浓的飘香排骨味儿，还有那味好的切成丝的干豆腐卷，那卖饼人的吆喝声……
随着定兴县城的不断发展，尤其是做为京津冀协同发展前沿县之一，定兴新城拔地而起，它变得越来越现代化。在新城里走，怎么也找不出这里原来的样子。其实我更喜欢它旧时的样子，满眼的乡村气息，纯朴的民风，还有气象台那个小小的四合院和那四合院里干部战士们生活工作的情景……
一个月的休假很快结束了。8月4日，爱人办好了上学离队手续，邮寄了行李，我们便离开了定兴。这一别，竟是29年。
再回定兴，圆了我多年的梦。说来也奇怪，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梦过它了……
——年9月8日
读张丽娟女士《再回定兴》
□郑健
探亲千里抵营房，满眼是凄凉。声声嫂子心热，悲喜泪汪汪。
贫宿舍，大炉堂，炼坚钢。真情感受，终生受益，笔诉衷肠。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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